這個世界, 最難道歉的物種, 父母大概是其中之一。(沒有研究證實, 實屬個人意見) 我們覺得, 自己是權威、是領導、是教育者、是設定賞罸的人; 彷彿父母這個崗位, 是神聖不可侵犯, 完全完美, 不會犯錯。
當然, 事實上我們都心裡知道不是。謙虛的父母懂得認錯, 就是給自己下台階, 以身作則教育孩子 -- 犯錯不要緊, 從錯誤中學習就好。
父母不懂得認錯有甚麼影響? 那些權威形的父母, 往往養出非常害怕失敗或犯錯的孩子; 因為父母永不道歉、不認錯, 讓孩子以為認錯是天大的一件事, 是有失尊嚴的, 甚至是有階級之分的。只有孩子才能向父母認錯, 而不能倒轉過來; 猶如只有下級才能向上級認錯一樣。
害怕失敗的孩子, 往往在學會自我舒緩挫敗感之前, 便先學會說謊。因為掩飾過錯是不能認錯的人的重要技巧之一, 不懂得自圓其說和撒謊, 就不能夠避免被人知悉失敗或失誤。
我自問是非常願意道歉的母親, 因為我想孩子勇於犯錯、勇敢嘗試去走自己的路之餘, 也希望他日孩子即使犯了錯, 也會放心跟我說, 因為我也是不完美的。我自己最大的弱點是睡不夠時會很煩躁, 於是很多時失手都在陪孩子睡覺的一刻。那實在讓我覺得很害羞, 因為我是奉行正向心理學大師Martin Seligman的建議, 臨睡前, 我喜歡問孩子:「今天你最快樂的時候是甚麼? 」或者「今天你做了甚麼最棒的事?」
這不但有助我了解孩子愈來愈多, 也讓他們帶著最美的記憶入睡, 好加強這些記憶。可是, 當我實在太累, 放好孩子睡覺後還要工作, 而孩子又抵抗不肯睡覺時, 我偏偏就失手大罵起來。
有一次, 我也是這樣失手了。好不容易我平靜了自己去跟孩子道歉, 說他們不準時上床不對, 可是媽媽也太大聲了也一樣不對; 然後, 在睡床上我問女兒, 今天最開心的是甚麼? 她說了幾件事情之後, 突然說:「呀, 不是呀, 我最最最開心是你很快就平靜了然後和我道歉, 媽媽我愛你。」還甜甜地吻了我一下, 讓我的內疚都消失掉。
另外一次, 同樣是放孩子睡覺時, 我好生氣孩子都在扭, 一時要這個一時要那個.......我終於氣得請爸爸來代替我, 好讓我去透透氣, 怎料回房間時一時失手, 大聲甩了門(管得了咀巴管不了雙手就是這樣啦)。丈夫和孩子們固然嚇一大跳, 我心裡慚愧得不得了, 覺得自己實在太失禮了。
我是有改過的能力的人。翌日, 我就向孩子們道歉, 說媽媽不應該這樣大力關門。怎料女兒小聲地在我耳邊說:「媽媽, 你知道嗎? 當昨夜爸爸坐在我床上時, 我就跟他說, 我知道你明早一定會跟我們道歉的。」我看見爸爸聽見了坐在那裡偷笑, 我心裡五味分陳, 有一部份是覺得失了面子, 可是另一部分我很高興, 孩子對媽媽會認錯那麼有信心。
女兒然後問我說:「媽媽你為甚麼要道歉呢?」
「因為媽媽覺得這樣不對囉。媽媽都會做錯事的, 不過我會記著改正, 下次得更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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